食肆现在卖的东西,  冰粉跟凉皮凉面差不多已经能满足食客的需求,再多就要担心卖不完了。

    卤菜可以陆续增加一些新的东西,好让大家保持新鲜感,  不容易吃腻。

    最供不应求的是中午的炒菜,一中午四样菜,每样十五份,  就是六十份,即便很多时候一锅炒两三份的量,也需要炒二三十锅。

    都是快手菜的情况下,也得不停歇地炒半个多时辰才能完成。

    章北庭不打算再增加炒菜了,  太累人。

    他现阶段也不打算雇厨子,  一是要不了多久天就要转凉了,他有别的计划,  还有就是,  想要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厨子,  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    但钱还是想多赚。

    章北庭琢磨了一会儿,便有了打算。

    他说:“明天中午我们再加一样粉蒸肉吧。”

    “粉蒸肉?”宋宴卿疑惑。

    “米加香料一起炒香,磨碎了在肉外面裹一层蒸熟,做好了可以放灶上一直温着,  有客人要就端出去。”章北庭说:“到时候我们自己先尝尝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宋宴卿点头,  每回做了新的吃食,他们自己都会先吃,吃完既能知道味道合不合适,  也能更好地向食客介绍菜品的口味。

    次日早上,  宋宴卿揉冰粉,  章北庭就炒了几斤米,  用石磨推成了米粉。

    食肆不卖早餐了,  两人上午有时间,就先去了肉铺。

    连续买了两天的肉,要的东西又多,夫夫二人跟肉铺的老板已经熟识。

    看到他们走进铺子,老板就堆起笑容,热情地招呼道:“今天的猪头比昨天的还要大,收拾得也更干净,还要吗?”

    “要,”章北庭道,“以后每日的猪头跟肥肠要是新鲜,就都给我留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肉铺老板爽快地应下。

    猪头跟肥肠不如其它部位的肉好卖,这下全都订出去了,以后少了不少麻烦。

    章北庭道:“二刀肉跟梅花肉同昨天要一样多,今天再要五斤的三线肉。”

    肉铺老板麻利地切好肉,串上棕绳,放到章北庭背后的背篓里。

    章北庭本来有点想问能不能送货上门,但仔细一想决定还是算了。

    每天自己亲自来买,要是肉不够新鲜或者品质不好,还能换一家,送上门的就不好挑选了。

    到了食肆门口,两人放下背篓,拿出钥匙,合力把可以拆卸的木门一扇扇取下。

    章北庭抬头的瞬间,看到隔壁客栈门口有个脑袋迅速缩了回去,他顿了顿,没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午时初,粉蒸肉就已经蒸好,一掀开蒸笼的盖子,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。

    章北庭垫着干净的抹布,小心地端了一碗出来。

    三线肉有肥有瘦,红白相间,裹在上面的米粉吸饱了油脂,色泽红润油亮,十分诱人。

    他用小碗夹了两片肉,一块垫在底下的红薯,递给宋宴卿道:“试试味道。”

    宋宴卿吹了吹,待肉稍凉,才小心咬上一口。

    蒸足了时间的肉连皮都是软软糯糯的,嫩而不糜,米香混合着肉香,很是特别。

    红薯垫在肉底下,既解了一些肉的油腻,又增添了红薯的香,相得益彰。

    “很好吃。”宋宴卿咽下嘴里的食物,注意到章北庭在旁边站着,便问:“你不尝尝吗?”

    “我手上脏。”章北庭道。

    把粉蒸肉夹给宋宴卿后,他又顺手把肉炒肉的瘦肉腌好了。

    宋宴卿夹起碗里没吃过的那块粉蒸肉,往后面巷子里扫了眼,见孙大娘婆媳二人蹲在井边洗菜,便快速举起碗,把肉送到章北庭的嘴边。

    章北庭眼睛微微睁大了些,颇为意外,不过却很受用,他不疾不徐地张开嘴,凑近了用牙齿叼着肉,舌头轻轻一卷,把整块肉都卷进嘴里。

    他慢慢地咀嚼着,直到把口腔里所有的食物都吞下去,才缓缓道:“确实很香。”

    配合着他含笑的眼神,宋宴卿莫名觉得他不止是在夸肉香。

    不由脸上一热。

    只是他还没来及害羞,食肆门口就有人探着脑袋问:“可以炒菜了吗?”

    章北庭笑着看了宋宴卿一眼,擦了擦手,出去招呼道:“可以,您要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要一份回锅肉,一份麻婆豆腐,”鲁仁明道,“我昨天没吃到的!”

    原来是昨天已经来吃过的食客,章北庭给他倒茶的时候,笑着道:“您是今天中午的第一个客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吃了饭有事要去办。”鲁仁明也笑了笑,他中午要去看货,又舍不下有间食肆的午饭,就早早过来看能不能吃到。

    说着他吸了吸鼻子,试探着问:“我进食肆就闻到了一股肉香,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新菜?”

    昨天邻桌吃回锅肉跟麻婆豆腐的时候,他也闻到了,不是这种香味。

    章北庭指了指墙上的菜单,“今天蒸了一些米粉蒸肉。”

    鲁仁明抬头,看到菜单上果然多了一行字。

    粉蒸肉:十八文。

    鲁仁明有些难以抉择,麻婆豆腐跟回锅肉是他从昨天就想好要吃的,粉蒸肉又特别的香,也很想尝尝,他想了想问:“这几样菜能放到晚上吗?”

    “回锅肉加了不少青蒜,留到晚上味道会差一些,麻婆豆腐晚上吃的话,要热一下,粉蒸肉要隔水蒸着热,味道不会变。”章北庭一一介绍道。

    这时节天虽然热,菜放到晚上还是没问题的。

    “那我再要一碗粉蒸肉,”鲁仁明数出五十四个铜板,“菜你先给我炒着,我马上过来吃。”

    说完他快速回到隔壁客栈,拉住一个人就道:“给我拿两个干净的碗。”

    邹文柏扯了扯袖子,旁边有机灵的伙计看到了,立马上前道:“我马上去给您拿。”

    他偷偷看了邹文柏一眼,见邹文柏没有生气,才转身跑向后面的灶房。

    鲁仁明拿着碗回到食肆,没多久他点的三样菜就都端了上来,还有一碗送的海带汤。

    他先吃了一口粉蒸肉,软糯清香,肥而不腻,空口吃也很好吃。

    不过想到粉蒸肉留到晚上味道也不会变,他吃了两块肉就停了下来,把筷子伸向了回锅肉。

    回锅肉色泽红亮,肉跟青蒜上都有一层鲜亮的红油,入口是另一种他没吃过的香辣味,醇厚浓郁,口味独特。

    他就着回锅肉,几口就吃了半碗米饭。

    剩下的半碗米饭,他把目光移到了麻婆豆腐上。

    麻婆豆腐的碗里放着勺子,经过昨天,他已经有了经验,也尝到了菜拌饭让人难以忘怀的滋味。

    三样菜,回锅肉被鲁仁明吃得精光,麻婆豆腐还剩一半,粉蒸肉剩得多一些,都是他努力留下的。

    他端着两碗吃剩的菜,满足地回了客栈。

    夏季天热,他吃饭的速度又快,这会儿麻婆豆腐跟粉蒸肉都还是热的。

    随着他走动的路线,香味一直从门口飘到了客栈二楼。

    邹文柏就坐在楼梯旁边的柜台后面,闻到香味,鼻子不受控制地动了动。

    他烦闷地皱了皱眉,不动声色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大口,浓茶入喉,清苦的味道盖过了那股香味。

    他的眉心微微舒展了一些。

    还没等他完全松口气,临近午时中,隔壁食客越来越多,食肆外面的桌子上挤满了食客,香味随着风,不断地往客栈这边飘。

    邹文柏坐在柜台里面还稍微好些,守在门口的伙计,几乎生出一种有人端着菜,放他们鼻子下面让他们闻的错觉。

    他们在客栈干活,一日三餐都由客栈提供,每顿都有菜有肉,相当不错,可闻到隔壁食肆的菜香,一个个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。

    又碍于邹文柏那日说过的话,没人敢带头去买来吃。

    鲁仁明在南城客栈住了三日,这三日中午跟晚上的饭,他都是在有间食肆解决的。

    从云阳城离开的时候,他还不忘给一些认识的,同样做买卖的人推荐有间食肆。

    并且已经开始期待下回再来云阳城了。

    邹文柏明知道隔壁食肆的生意红红火火,每日还是忍不住站在客栈门口往旁边偷偷看上好几回。

    宋宴卿是很细心的人,他大部分时间又在外间招呼客人,很快就发觉,隔壁客栈除了客人,这几日都没伙计来他们这里吃过东西,而且有人总是偷偷地往他们这边瞧。

    他跟章北庭说了。

    “是一个人往这边偷看,还是一些人?”章北庭问。

    “守在门口的几个伙计,总是在客人多的时候往这边看,我觉得他们是被馋的,”宋宴卿道,“另外有一个有胡子的男人,我觉得有些奇怪。”

    章北庭听到胡子,就知道是邹文柏,想了想道:“只要不使坏,随他看吧。”

    邹文柏这会儿内心被两种情绪来回拉扯着,正难受得紧。

    他在南城客栈做了多年的账房,每天晚上都会盘一回客栈的进账出账,对客栈收入的细微改变都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这几日,客栈住店的人明显多了一些。

    客人多起来的原因,也是让他烦闷的原因。

    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各处跑的商人,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隔壁的有间食肆,全都是冲着吃饭方便,才来住他们的客栈。

    这原本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,可是回想起先前跟章北庭说过的那些话,他的开心立马就少了许多,并且觉得脸上又辣又痛。

    这天中午,他算账算得比较晚,去后间吃饭的时候,只有最后一班伙计还在吃。

    他心里想着事,就没发出声。

    那几人凑在一起,也没察觉有人来了,小声地说着话,“你别全舀了,给我留点……”

    邹文柏听到前半句,还挺欣慰的,他们客栈吃食也不差嘛,伙计都抢着吃。

    结果后半句一出来,他笑容立刻就凝在了脸上。

    那伙计说的是,“给我留点麻婆豆腐拌饭。”

    “肉炒肉也给我留两勺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小声点,好不容易避开邹先生买来的。”

    邹文柏站了会儿,慢慢地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深深叹了口气,心想,真有那么好吃吗?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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