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

    有间食肆杀了一头猪的事,  除了被通知到的熟客,从南街到长阳街,这一路开着铺子的人也都知道了。

    午时还没到,就已经有人来食肆等着。

    章北庭、荣远、黎关三人,  在灶房忙得不可开交。

    各种肉菜不断地从灶房里端出,  有条不紊地送到食客桌上,  或者给食客带走。

    萧万青跟周鸿文坐在二楼雅间里,  身边还多了个来食肆次数比较少的陆风。

    陆风打开一点窗子,  看着路上不断往有间食肆这边走的客人,  道“肉进不来城,  大家都馋了。”

    萧万青笑嘻嘻地看向自家表哥,  打趣道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“你说呢?”陆风瞥了萧万青一眼。

    他一向无肉不欢,  这几日被迫待在家里陪外婆,外婆饮食清淡,  一日三餐以素食为主,  他想吃肉都快想疯了,可惜城里也没肉卖,大部分食肆也关门了,  他想出门打个牙祭都不成。

    上午他在书房跟表弟下棋,听到门房来禀,说表弟常去的食肆杀了头猪,他便催着表弟跟表弟的好友赶紧过来,还自带了一壶好酒。

    陆风伸手在火盆旁边烤了烤,道“这么多人, 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菜。”

    “肯定比别人快。”萧万青跟周鸿文对视了一眼, 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。

    陆风不解“是什么让你们这么笃定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们是食肆的贵客啊。”萧万青趁着菜没端上来的功夫,  将食肆有贵客跟普通客人的区别仔细跟陆风说了。

    完了又道“等会儿菜上来,  你就知道贵客是什么待遇了。”

    三人才说了一会儿话,便有伙计在外面叩门。

    紧接着两个伙计端着托盘,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前面伙计的托盘里放着的是一个大的白瓷盆跟三碗米饭,白瓷盆里飘着一层油亮的红汤跟密密麻麻的干辣椒和花椒,在干辣椒跟花椒的掩盖下,是堆叠在一起的肉片。

    后面伙计端着一份冬瓜排骨汤,一份像是猪肝的东西。

    三份菜皆是热气腾腾,才端进雅间,就带着不同的香味直往三人鼻尖钻。

    伙计将饭菜摆好后,道“水煮肉片跟腰肝合炒是我们掌柜的特意为几位做的,请慢用。”

    说完两人退到门外,关好门,将雅间留给三人。

    陆风夹起一片水煮肉片,薄厚适中的肉片颤了颤,红油跟汤汁迅速往下聚集,他连忙将饭碗推过去接住,油汪汪的汤汁滴在晶莹润泽的米饭上,将米饭染得油润诱人。

    陆风见状,干脆将肉片盖在米饭上,一勺子下去,将肉片跟浸润了汤汁的米饭全都舀起,送进嘴里。

    食物入口,舌尖最先感受到的是麻跟辣,然后鲜跟香接踵而至,肉片软嫩易嚼,米饭软糯弹牙,带着些微的回甘。

    陆风反应过来的时候,手已经快脑子一步,又夹了几块肉片放在了米饭上。

    “表哥你试试这腰肝合炒,”萧万青推荐道,“这几天要吃上猪腰可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陆风依言夹起一筷子,表弟说得没错,猪腰确实难得,杀一头猪,猪肉少说也有一百多斤,猪腰可是只有两个。

    他仔细品尝了一下,猪腰跟猪肝都非常脆嫩,混合着泡椒馥郁的酸辣,很是入味,还有淡淡的芹菜的清香。

    陆风闷头吃到半饱,才有空继续说话,“你们这贵客待遇确实不一般。”

    萧万青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其实今天上来的菜也出乎他的意料了,他跟周鸿文是五跟六号贵客,前面还有四个人呢,才两个的猪腰怎么会轮到他们。

    直到三人吃完,章北庭亲自来到雅间,才给他解了这个疑惑。

    章北庭跟三人寒暄过几句后就直奔正题,“其实今日让伙计请萧兄跟周兄来,是有一件事想请二位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你先说说是什么事。”萧万青跟周鸿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道。

    章北庭“萧兄是不是有认识的人在衙门当差?”

    他昨晚想事情的时候,这个猜测突然冒了出来。

    当初李桂香在他们冰粉摊前闹事,楼子初直接让萧万青去衙门请差人来,语气跟神态,是笃定萧万青一定能将差人叫来。

    后来章北庭更加熟悉云阳城的环境,又跟衙门的人接触过几回,知道像李桂香那种只是撒泼,并没对他摊子造成实质损失的行为,衙门的人不一定会管。

    加之萧万青家所在的巷子,那一带很多人都在衙门当差。

    陆风接过话,问道“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
    章北庭将自己家被毛贼惦记上,以及今天毛贼又跟了他们一路,跟到食肆的事情都说了。

    周鸿文蹙眉道“贼人没偷你们东西前,确实不能拿他们怎么样,可这样天天被惦记着,日子也没法过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才想请两个衙差,帮忙在食肆一起守一晚,”章北庭道,“我直觉他们今晚还会来。”

    贼人被他们自己抓到,跟直接被衙差抓到,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陆风颔首,“他们是看着这么多肉运进食肆的,只要你们晚上做出食肆没人守着的样子,毛贼肯定会上钩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章北庭道。

    说完他看向许久没说话的萧万青,认真地道“萧兄如果不认识衙差或者不方便的话,不用为难,我自己晚上带伙计守着也是一样。”

    据他所知,衙差的月钱并不是很高,他请人帮忙肯定不是白请,而且抓贼也在衙差的工作范围内,所以他才想请萧万青帮忙牵个线。

    若是萧万青不方便,他肯定不会勉强。

    萧万青闻言一脸古怪,“章兄不知道我表哥是谁吗?”

    “是陆兄有认识的人在衙门当差?”章北庭本来想猜陆风是不是在衙门当差,只是根据陆风几回来他们食肆吃饭的时间,不像是有公务的人。

    萧万青道“我表哥姓陆,云阳城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万青,”陆风打断萧万青的话,转向章北庭道,“章兄信得过我的话,晚上我带几个衙差来给你们守一晚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要来。”萧万青立即道。

    这几日他天天在家,除了看书写字,就是下棋,比在书院里还无聊。

    萧万青的话虽然被陆风打断了,章北庭还是能猜到,陆风大概是云阳城某个官员的亲戚。

    而他一天天除了食肆跟家里相关的事,确实没去了解过云阳城有哪个官员姓陆。

    不过这些不重要,知不知道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章北庭拱手行了一礼,“有劳陆兄了。”

    陆风点了点头,“晚上我跟万青,再叫四个衙差,会早点过来,到时候晚饭要麻烦你准备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这你放心,绝对让几位吃得满意。”章北庭道。

    陆风笑着摇了摇头,“不着急,抓到毛贼了再庆祝不迟。”

    之后还有事要安排,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后面的安排,萧万青三人就立刻了。

    今天食肆有猪肉,一直到申时,还不断有食客来买菜回去晚上吃。

    陆风就跟萧万青就夹在这些食客里,提着食盒进了食肆,没多久,又来了一个身材健壮的大汉,进来也不点菜,径直走到柜台前,对宋宴卿道“我找陆公子跟萧公子。”

    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三个壮汉,说了跟这人同样的话。

    宋宴卿都是让伙计带他们去二楼的雅间。

    最后周鸿文带着车夫,送来一个大箱子,让食肆的伙计将箱子搬到雅间,他自己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李三四人从未时末,就在有间食肆斜对面的茶馆里点了壶最便宜的茶,时不时看一眼食肆的动静。

    冬天天黑得早,申时末,食肆终于没什么客人了。

    他们看着对面食肆的大门里,伙计们收拾好东西后,一个个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食肆一共六个伙计,三个帮工,两个雇的厨子,再加上章北庭夫夫二人,一共十三个人,他们早就打探清楚,连一个年纪大的帮工下雪后就没来食肆了他们都知道。

    十二个人又将门口的雪清扫了一遍,然后章北庭锁上门,大家各自回家。

    看着只挂了一把铜锁的食肆门,李三心怦怦直跳,就在门里面,放着至少一百斤的新鲜猪肉,还有许多许多的腊肉。

    他压低了声音,吩咐同伴,“先回去,子时过后再来。”

    四人回到李三家,挤在一起睡了会儿。

    听到邻居家的公鸡打了第一道鸣,他们齐齐地睁开眼,一人背着个箩筐出了门。

    路上有雪,不用照明也能看得很清楚,偶尔有宅子里传来一两声犬吠,他们也没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四人很快摸到有间食肆前面。

    李三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,戳破窗户纸,伸进去勾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。

    “叭哒”一声,里面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,李三轻轻一推,窗子朝两边打开,风快速钻了进去,卷着柜台上放着的空白账本翻了几页。

    四人一个接一个,猴似的翻进食肆里,全都进去之后,又重新将窗子关上。

    食肆内很暗,他们走得很小心,怕被外面的人瞧见,他们连蜡烛都没点。

    摸黑走到通往后院的大门,李三才吹亮手里的火折子。

    “将门上的帘子放下来,”李三小声吩咐身边的人,又道,“肉应该在灶房里。”

    他们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,找到灶房的门。

    门打开,几人感受到比外面要暖和不少的温度,其中一人道“还是灶房暖和。”

    李三点燃手中的蜡烛,低声道“找肉要紧。”

    随着蜡烛燃起,灶房里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,摊放在案板上的大块新鲜肉,挂着的腊肉腊猪脚。

    还有手里拿着大刀的衙差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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