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

    柳雪,  也就是石头娘,平日在食肆里都是闷头干活,  不怎么说话,  连情绪都很少。

    这天下午她从外间收拾了碗筷回来,婆媳两人蹲在后面的巷子的清洗。

    孙大娘察觉到儿媳脸上些微的忧愁,皱眉问:“刚才在外面, 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柳雪道:“收拾桌子的时候,我听到东家说食肆还要雇人。”

    孙大娘想了想,  宽慰道:“应该不会影响我们。”

    两人在食肆里干活,  比外人更清楚中午食客多的时候,  灶房里究竟有多忙,  如果不雇人,就他们现在四个人,根本忙不过来。

    而且从先前卖炒菜起,她们婆媳二人就不仅仅只在灶房干活,除了收拾桌子碗筷,  也会帮着传菜。

    招呼客人的活用不到她们,  因为招呼完客人后,  紧接着就是点菜、收钱,这些都是宋宴卿自己在做。

    顿了顿,她又道:“今后做事的时候,要更勤快些。”

    虽然她们现在已经很勤快了,  但她年纪毕竟大了,手脚不如年轻人利索,之后若是雇了别的人,  肯定会有对比。

    在有间食肆干活,  平日邻里打听工钱的时候,  她都是糊弄过去,怕被知道了,会有人忍不住来跟她们争。

    章北庭并不知道柳雪听到了他要雇人的话,婆媳二人还商量决定,要更努力地打工。

    傍晚食肆关门,他跟宋宴卿就去了荣家。

    昨天才送了礼,今天又是去谈事情的,两人就没带东西。

    两人到的时候已是酉时末,但荣家只有月月一个人在家。

    隔着门缝跟两人说话,“我爹娘做工还没回来,奶奶去买菜了。”

    就算昨天章北庭跟宋宴卿才来过他们家,还给她带了吃的,她也没给两人开门。

    章北庭跟宋宴卿在巷子里等了会儿,荣婶子才提着半篮子豆角回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给你宋叔和章叔开门。”荣婶子道。

    “我们没什么急事,等一等也无妨。”章北庭道,“月月这样做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青竹巷这边住的人比较复杂,小孩子安全意识强一些是好事。

    荣家的人把月月教得很好。

    坐定之后,荣婶子问:“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章北庭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问:“荣大哥跟嫂子呢?”

    “荣远还没找到合适的事,跟月月娘今天先去码头上做事了。”荣婶子轻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在城里的每一日都要花钱,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屋,买米买菜,甚至是柴火都需要买。

    码头上的活虽然累,但有钱赚就能让人安心。

    “听宴卿说荣大哥以前是厨子,”章北庭道,“我们开了间食肆,最近生意还行,我一个人忙不过来,想找个厨子帮忙,不知道荣大哥愿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荣婶子闻言先是一喜,后面想到了什么,道:“这个得等他回来,问问他自己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章北庭道:“那我们在这里等等他吧,食肆要人要得比较急。”

    这一等,就等了近半个时辰,外面天都黑了,荣远跟他媳妇楚静才回来。

    两人都是一身灰尘,疲惫得不行。

    荣婶子连忙打了水送到门外给二人洗脸洗手,顺便压低声音说了章北庭的来意。

    荣远毫不迟疑地道:“行啊。”

    荣婶子回头看了眼屋内坐着的章北庭和宋宴卿,疑惑道,“你不是对宋家……”

    寻常来往还好,做厨子不同,毕竟他们家曾经在宋茂祖手上吃过亏,她担心荣远会不愿意。

    荣远道:“宋宴卿不是宋茂祖。”

    不管是以前的记忆,还是昨天重逢后宋宴卿给他们的印象,都跟宋茂祖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没必要因此拒绝一个不错的活路。

    而且私心点说,他们照顾过小时候的宋宴卿,宋宴卿跟章北庭就算看在这点上,也不会亏待他们。

    “你同意就成,洗了手就进去应了宴卿跟他相公,他们食肆要人要得急。”荣婶子放心了,她也是想儿子去宋宴卿那里干活的。

    荣远擦干净手跟脸,进屋道:“你们跟我娘说的事,我答应了。”

    章北庭道:“那我们谈谈每天要做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成。”荣远搬了条凳子在章北庭对面坐下,他喜欢这种不绕弯子的方式。

    “我们食肆主要是卖冒菜跟火锅,还有一些炒菜,”章北庭简单介绍了一下冒菜跟火锅是什么,以及大概的做法,然后说,“炒菜我做就行,你来了就接手冒菜,火锅只要煮锅底,我们谁有空谁做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点事?”荣远难以置信,每天就守着一个锅子煮东西,他有点担心章北庭开的工钱了,若是低于云阳城他这个水准厨子的一般价格,他心里难免会不满,可是高了的话,又怕这夫夫二人会亏。

    “我们食肆的生意不错,你明日来做一天,就知道事情的多少了,”章北庭笑着问,“要不先做一天再谈工钱?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荣远略一沉吟,同意了。

    做一天工之后,知道要做多少的事情再谈工钱,既不吃亏,也不占便宜。

    看到楚静进屋,宋宴卿道:“食肆还需要招一个帮厨的人,除了洗菜洗碗这这些活外,中午人多的时候,还要帮着传菜送菜,不知道嫂子有没有空。”

    楚静当然有空,只是她也忍不住怀疑,怎么食肆就刚好缺两个人呢?

    宋宴卿道,“我们今日才开始卖冒菜跟火锅。”

    新增了吃食又受食客喜欢,需要增加人手,便说得过去了。

    楚静道:“有空的。”

    她跟荣远一样,都还没找到稳定的活。

    宋宴卿道:“食肆里还有别的帮厨,是一对婆媳,其中婆婆只能做一些比较轻松的活,我们开的是两人一天五十文,嫂子来的话,一天三十五文,你看可以吗?”

    如果是从牙行招来的帮厨,可以要求工钱保密,但这几人,孙大娘婆媳是从他们摆摊时就在帮忙的,荣家又在他小时候照顾过他,所以一开始就敞开了说清楚反而更好。

    其实经过今天之后,一部分食客已经了解火锅跟冒菜了,不招帮厨,他自己累一些,也能招呼得过来。

    但两人下午食肆关门后,在家里清点今日的进账,除去成本,纯利润就有快三两银子,还是在请钱良才跟邹文柏吃了一桌火锅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章北庭当即就决定再请一个帮厨。

    宋宴卿想起来就仍觉得感慨,现在他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累,居然可以眼都不眨地一天多花几十文雇个人干活。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楚静连忙道。

    三十五文一天,虽然不如在码头干活多,但中午能在食肆吃一顿饭,事情也轻松许多,且离家近,又稳定。

    其实再多开一些工钱,以现在的利润,章北庭跟宋宴卿也给得起,只是云阳城伙计帮工之类的活,就这个价位,他们若是给多了,反而容易给自己惹麻烦。

    “食肆在南城客栈旁边,叫有间食肆,”宋宴卿道,“嫂子明天辰时中左右到就成,荣大哥巳时初来也没关系。”

    事情谈妥了,荣远邀请道:“你们二人吃过晚饭了没?没吃的话我们家今晚做焖面,留下来一起吃些,刚好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
    宋宴卿看了章北庭一眼,点头道:“行啊,我好多年没吃过你们做的东西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今天要多吃点。”楚静笑着道。

    荣远手脚利索,很快焖面就好了,他给章北庭和宋宴卿一人盛了一大碗。

    章北庭吃完道:“面条劲道入味,五花肉肥而不腻,豆角软烂咸香,好吃。”

    手艺确实不错,是他不想做饭的时候,愿意花钱买来吃的水平。

    “你们喜欢就好。”荣远笑着道。

    做的食物能让未来东家满意,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。

    吃完饭章北庭跟宋宴卿就起身回家,荣远要送他们,被拒绝了。

    最后荣家人站在门口,看着他们走出青竹巷,才关上门。

    一轮圆月斜挂在天上,比昨日中秋节还要亮上几分,巷子里没了白日的喧哗吵闹,连风都是静谧祥和的。

    “明日荣大哥跟嫂子来了,我们就少了好多事情。”宋宴卿的语气轻松中带着点遗憾。

    先前全都自己经手的活,交出去一些给别人,即便是因为忙不过来了,还是有些不舍。

    章北庭拉着宋宴卿的手,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,缓缓道:“我的梦想是攒够了钱,把食肆换成两层楼的大酒楼,到时候厨子跟伙计都要雇齐全,再雇一个账房管事,这样你只要时不时地查查账,我只要隔段时间指点他们做一两样新吃食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宋宴卿笑着道:“那我们可得多做攒些钱才能买得起两层楼的铺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急,我们慢慢来。”章北庭道。

    第二天两人去食肆的时候,楚静跟荣远已经在门口等着,孙大娘婆媳二人也在。

    章北庭开门,宋宴卿就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。

    几人话都不多,进了食肆就开始忙着干活。

    洗菜切菜大家都会,串菜不用教,看两眼就知道怎么弄。

    荣远是厨子,中午章北庭教他煮了几锅冒菜,他很快就上手。

    今天中午的客人明显比昨天更多了,幸好荣远夫妻二人雇得及时,才不至于忙乱。

    荣远也很快明白,虽然只煮冒菜,却完全不是他昨日想的“就这点事”。

    因为他整整在锅边一刻不停地煮了一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期间点冒菜人最多的时候,章北庭还抽空帮着煮了不少。

    未时刚过完,除了章北庭提前留出来的菜,剩下的都卖完了,待大家收拾好东西,他道:“荣大哥去把婶子跟月月接过来,孙大娘你们也把石头兄妹接来,大家晚上一起吃顿饭。”

    晚上钱良才一家人要来吃火锅,肯定要等他们吃完大家才能回家。

    不如食肆的人也一起聚个餐,既能互相熟悉,也是为了庆祝。

    庆祝今天柜台装钱的罐子里,一眼就能看出,比昨日多了不少的收入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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